从秦汉到明清,封建朝廷都忙了些啥?曰:防着。防谁?曰:天下皆敌,无人不防。咋防?曰:不惜代价,不择手段。目的何在?曰:皇权安全。 防臣。周亚夫是平定“七国之乱”的大英雄。有天汉景帝刘启突然召见并“宴请”他,但偌大的桌上只放了一大块肉,不能切,也不准用筷,却令他吃下。将军心中不乐,之后便离席了。刘启颇为不满,说:如此愤愤不平,“非少主臣也”,最后将周下狱。将军狱中绝食五日,呕血而死。(《资治通鉴》卷16。)数月之后刘启蹬腿,16岁的太子刘彻继位。原来怕儿子以后驾驭不了这位名将,故先把他除掉。诸如此类历史上数不胜数。 将军率军出征,皇帝会派出心腹太监监军。这些监军无德无能,屡屡坏事,比如松山锦州战役中,崇祯派到洪承畴军中的张若麒,差不多毁掉了整个明军。如此祸国败军者,为什么还要派呢?防止洪承畴们叛变啊!清朝凡是有绿营的地方,附近必有八旗,防汉人兵变。 防亲。兄弟,夫妻,父子,够亲了吧?但也要防着。刘邦临死前说:“安刘者必勃也。”这是防备吕后。汉武帝临死前,将太子刘弗陵的生母、宠妃钩弋夫人杀死,是防止汉廷再出现第二个吕后。杨坚、李渊、朱温生前都防着儿子,但最后儿子都于血泊中抢走了皇位。赵光义害死兄长夺了帝位。朱棣烧了皇宫抢了侄儿的龙椅。这都是内部没防好。 防士。皇帝深知,士人有知识有思想,还能写书传播。思想一旦启蒙了百姓,那就不好欺骗和奴役了,就从根上威胁到了朝廷的安全。士人乃皇权的天敌。故历朝历代对士人从不手软,常常血光冲天。花城出版社出过一本《中国文字狱》,说得端详,有兴趣的可读读。 防民。用心最大的是朱元璋,他打造的户籍管理制度,把人民像鸡鸭猪狗一样,牢牢关在了笼子里。“一切臣民,朝出暮入,务必从容验丁”。军、民只能在百里之内活动,出百里者要向地方官请领路引即通行证,“如无文引,必须擒拿送官,仍许诸人首告,得实者赏,纵容者同罪”。(吴晗《朱元璋传》209页,人民出版社。)对官员则建立了检校和锦衣卫,“专主察听在京大小衙门官吏不公不法,及风闻之事,无不奏闻”,以至大臣在家里请客喝酒,炒了几个菜朱元璋都清清楚楚。其他朝代也有许多“创新”:秦始皇“收天下之兵,聚之咸阳,销锋镝,铸以为金人十二,以弱天下之民”。历代都禁百姓聚集。元朝规定:“一更三点钟声绝,禁人行。五更三点钟声动,听人行”;不准百姓随便使用菜刀,故几十家共用一把菜刀;汉人不得学习拳击武术,不得乘马;禁止汉人买卖竹子。(张宏杰《中国国民性演变历程》106页,湖南人民出版社。下同,只注页数。)历代朝廷几乎清一色打压商人,堵截贸易,片板不许入海。朱元璋则更为毒辣,直接屠戮商人。 孙子曰:“无所不备,则无所不寡。”处处设防,处处无防。如此防着,最终都失败了。也不可能成功,因为这些防和其他护卫皇权的机制、体制一样,反文明、反天理、反人类,怎么可能成功呢?更要命的是,这些防就像附着在国家和民族身上的一条巨蟒,吸干了肌体里的营养和血液,最后把国家弄成了一个奄奄一息的重度病人。德国思想家赫尔德曾把晚清比喻成一具僵尸:“这个帝国是一具木乃伊,周身涂有防腐香料,描画有象形文字,并且以丝绸包裹起来;体内血液循环已经停止,犹如冬眠的动物一样。”(23页)人民呢?则高度地原子化和空壳化,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、孔乙己之类。这哪还能创新?更没有光明的未来。此正秦汉以来防所创造的“丰功伟绩”。 必须彻底清扫这座堆积了两千多年的奥吉亚斯牛圈,只争朝夕,持之以恒,只到打扫干净为止。 |
GMT+8, 2024-12-9 14:4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