形制或古朴，或灵巧；纹饰或繁缛，或素雅，铜镜作为华夏文明中绚烂的瑰宝，在不同时代呈现的样子各有千秋。小小铜镜，映照出大千世界。它不只观容貌、正衣冠，更在历史长河中，被赋予了越来越多的寓意。博览古今，历朝历代都有铜镜精品出现，宋代铜镜虽然只是铜镜史中的一员，却有其鲜明的特色。浓郁的宋韵文化与繁荣商业的发展，在铜镜的发展史中描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，更为铜镜制造与文化艺术的融合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。 仿古镜、湖州镜、人物故事镜……在义乌市博物馆的馆藏中，关于宋代铜镜的品类多样，典雅又极具观赏价值。随着一点一滴的深入探索，笔者发现，这里的每一面铜镜都是宋代思想、文化和艺术的载体，极具当时老百姓的生活气息。 以文治国衍生仿古之风 自古以来，铜镜都是女性闺房的梳妆必备之物。以铜铸成的镜子，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用品，也是精美的艺术品。纵观市博物馆的宋代铜镜，每一块镜面几乎都没有可以映照妆容的光面，但镜背那丰富多彩的装饰图案，仿佛在诉说着它们跨越千年的精彩历程。 “宋代盛产仿古镜，这与当时的政治经济发展有关，也与仿古之风的盛行有关。”市博物馆工作人员吴娟娟介绍。据史料记载，北宋自开朝以来便确定了以文治国的政策，宋太宗还尝试恢复商周时期的井田制度，这种做法虽然没有成功，但无疑说明了其对古代风气的向往。同时，宋代的文人墨客地位非常高，许多文人学士对金石学（即古代考古学）有浓厚的兴趣，这也带动了宋代仿古之风的盛行，如欧阳修《集古录》、赵明诚《金石录》中都收录了大量出土文物。宋代初期，百废待兴，人们的思想和生活中传承了一些唐、五代的内容，铜镜也或多或少保留了一些汉、唐、五代风格，甚至直接沿用。南宋时期，人们的思想更趋活跃，反映到镜形上，除传统的圆形、方形、长方形、菱花形外，还出现了钟形、盾形、鼎炉形、鸡心形等多种形状。 宋代许多铸镜的匠人喜欢仿制前朝的精美铜镜，市博物馆所藏的宋仿汉四乳神兽铜镜便是仿古镜之一。细细观察，镜背图案中间为一个半圆钮，圆形钮座，座外一周凸弦纹，两周短斜线纹之间为主纹，四乳和四兽相间隔，四兽均作行走模样。吴娟娟说，“相比汉镜，宋仿汉神兽镜边缘一般较宽，锯齿纹不够清晰；合金成分方面，宋镜含锡量减少，含铅量增多，于是一反汉唐镜铜质银白色泽，而为黄铜色泽，质地也不如汉唐镜坚硬，变得粗软。中间的钮可穿绳子以悬挂使用，纹路中间还写有关于生产地绍兴等地点信息的牌记。 相较而言，汉唐时期的铜镜都比较厚实，纹饰清晰精美，可直接翻模，这也给了宋代铸镜的匠人很大的仿制空间。 湖州镜中意无穷 “水中之月，镜中之像，言有尽而意无穷。”宋代铜镜别具雅韵，也让我们从不同角度感受宋朝风骨与宋韵格调。 南宋时期，商品经济发达，许多商品已经形成区域规模化生产，出于市场竞争的需要，这些商品都被标明产地和制作者名号，重实用不重纹饰是南宋镜的最大特点，而湖州镜就是其中一个代表。当时，湖州镜的店铺众多，且不乏铸镜的能工巧匠，湖州镜以素面居多，其形状一般多为葵花形，也有圆形、方形和桃形等。 去年9月，金华市博物馆“无穷·镜——古代铜镜中的微观世界”展出了来自义乌市博物馆的两面湖州镜，收获众多好评。其中一面湖州石道人铭葵口镜为葵花形，镜背素雅平滑，铸有“湖州石道人法炼生铁镜”“每两一百足”等醒目的大字，虽然经过数百年的地下埋藏，其字迹仍然清晰可见。这反映了石氏家族作为宋代铜镜铸造史上最为有名的私家工坊，极具品牌意识。 而另一面湖州铸鉴局造带柄镜则别具特色，其镜背纹饰同样以素面为主，波浪形边缘，加装一长条形执柄，实用性强，更显雅韵。此外，在镜背的两条长条格中，铸出的铭文分别为“铸造工匠 石八乙”“湖州铸鉴局 乾道六年铸炼铜监”，不仅印有工匠的刻款，还有官方押记，说明当时由官方派驻地方的铜监负责监督铸镜，或者说，在当时的铜禁政策下，只有铜监认可的铜镜才是合法的。 在北宋时期，因与西夏、契丹辽的对峙，政府对铜禁管理相当严格。落到实际商品生产环节，宋代铜镜中铜的成分比汉唐时的占比少，加之工匠在铜镜研磨技术上进一步突破，因湖州镜品质高、镜面平整、照影子还原度高，更容易满足百姓日用所需。“湖州镜能在当时激烈的商品竞争中脱颖而出，可能就与其工艺精湛、朴素典雅的造型和高性价比的实用性有关。”吴娟娟说。 铜镜被赋予故事情怀 宋朝是个极具审美的朝代，宋代文人不仅擅长诗词歌赋，还精通绘画、音乐、书法，成就斐然。从容睿智的宋代铸镜工匠，在铜镜题材选取上同样表现出了浪漫的一面——赋予铜镜人文故事与情怀。 市博物馆收藏的这面唐明皇游月宫故事镜便说明了这一点。细看这面宋代故事镜，八瓣菱花形，镜钮右上方为一半露飞檐楼台，正脊一端附龙形纹，飞檐翘角，楼门半开，一人倚门居高俯望。钮左有大树、飞瀑，钮下有小桥流水，桥头隐约有一玉兔在捣药，一高髻仙女（嫦娥）正座，左右各有一侍女。桥另一端一人头戴幞头，身着宽袖长袍，面向仙女拱手拜谒。桥上一人，抬手前引，令人浮想联翩。 据《唐逸史》记载，开元年间，玄宗中秋之夜邀请申天师及鸿都道人一同赏月。三人赏月把酒言欢之际，玄宗心悦，想到月宫游历一番。于是，申天师作法，方士罗公远掷手杖于月空，化作一座银桥，桥的那边一座城阙，横匾上书“广寒清虚之府”。玄宗见仙女数百，随着优美旋律，翩翩起舞于广庭之上。唐皇游历月宫回到人间后，根据记忆命人将此优美曲调整理谱曲，即为著名的《霓裳羽衣曲》。 相比之下，另一面犀牛望月纹带柄铜镜的制作则较为粗糙。由于商业和手工业发达，宋代铜镜铸造流行翻砂技术，不过，翻砂的铜镜更注重使用，其纹饰不够清晰，器薄体轻，可见该产品属于民用故事镜。 赋予铜镜故事与情怀，足以说明，宋人深谙慢生活的精髓，悠然自得。在宋代的许多绘画作品中，也有反映仕女持镜照容的形象。如南宋苏汉臣的《靓妆仕女图》，一位正在梳妆打扮的仕女，其面部形象通过镜面表现出来，仕女的神情娴静而略带忧伤，画面清丽，用色柔美，铜镜的出现成了画中不可或缺的点睛之笔。 千言万语，写就历代纷繁；此镜此画，重现市井宋韵。千百年来，源自镜鉴的思想光芒，乘着千秋多彩的古风，一直映照至今，也映照出了前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 |
GMT+8, 2025-6-9 22:19
